When everything's lost / They pick up their hearts and avenge defeat
 

【TSN/SE ME】夕阳无限好           Chapter 7

情人节更新。




Eduardo洗得很慢,他一点一点地、没有打断也毫无规则地回忆,仔仔细细的,好像清洗的不止是自己的身体。意识是慢慢模糊的,他先前只是感到胸口发闷,渐渐的那股力量开始扩大范围,勒紧、挤压、抢夺他的呼吸。他以为那只是和以往一样的不良情绪反应,恶心欲呕、眼冒金星的时候他扶着洗手台,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和往常一样的脸,茫然地皱了皱眉。大脑好像在步步麻痹般把力气从身体里逐丝抽走,视线一黑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跌倒时是什么姿势。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两分钟,也可能是半个多小时,他在模糊中感到身体被抱起,轻柔地把他揽进胸膛。这胸膛并不结实,但是体温隔着衣服迅速让他放下心。Eduardo四肢无力,后颈被托着靠上绵软的枕头,眼睛在眼皮下感受到微弱的、映亮毛细血管的红橙色光线。生命好像逐渐如细流的泉水一般淌回他的身体,鼻梁的疼痛让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刚才应该是失去意识了,手指被抓得非常牢固,有人靠近他,Eduardo两次试图发出声音,但是没有成功。那人靠得更近了,他气若游丝,用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不要去医院。”纯粹是因为他不想让更多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狼狈、无用、不堪一击,说不定还丑陋——他拒绝接受这样的自己,更拒绝这样的自己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尤其是——

Mark。他的丈夫。

他甚至能想到所有的应对流程,医院、媒体、通告,思绪由于意识恢复慢慢衔接清晰,记忆中丈夫那双钴蓝色的眼睛让他颤抖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一旦这样的丑闻被爆出会带给Facebook多大的负面影响?”他像被一束闪电劈下那样呼吸凝滞,无言的愤怒之后袭来强烈的、令他无能为力的痛苦。

所以这就是婚姻?这就是人们说的,相爱之人所有的亲密关系?

“你刚才晕倒了,Edu。”

Eduardo睁不开眼睛,身体也像断电那样抬不起来。有人在他身边,嗓音低低的,应该是刚才把他抱过来的人。“如果你实在不舒服就哼一声,我马上打电话叫私人医生。”他上齿龈处的黏膜和附近口腔的软肉有一些疼,可能是刚才跌倒时磕着了,头晕的症状并未加强,耳鸣也在逐渐变小。于是他摇了摇头,幅度很小,可是总归费力。

“你的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没事。”

握紧他的手松开了,过了一会儿有湿润的温毛巾轻轻擦敷上他的脸。“鼻梁有一点青,你的鼻血已经快止住了。”他的呼吸慢慢平稳,不再像之前那样困难。“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

Eduardo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重新活过来。“No。”他的嘴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软软的鼻音。“现在醒了?你今天真是……”这声音暂停了一下,发出短促的叹息。“我很担心你。”

“Fool。”他的气声虽然难以连接成句但渐渐不再虚弱,鹿眼轻轻睁开。“你调的温度……太高,我是缺氧。”

“你要不要给Mark回个电话?”

 

上帝作证,Sean这时候最不想提的就是他眼前人的正牌丈夫,那位昔日的硅谷暴君。但他知道Eduardo如果没有给矮个子尼禄在这个早该到家的时候及时说明(虽然他的确什么都没做),可能会——他们从Facebook离开时他就敏锐地感到这两人之间和哈佛时期的默契完全不同的隔阂——加重这对已婚人士的嫌隙。他不心疼Mark,但他在乎Eduardo,同时清楚一旦有所争执谁最后受到的伤害更重,这一点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那头鹿面对爱人终归心慈手软,就连百万会员夜的愤怒都是红了眼的、毫无锋锐的“I’m coming back for everything”,Sean当时就在旁边,华尔街的小王子就算明知自己的软肋到底还是栽在了感情上。

Eduardo瑟缩了一下,侧过身慢慢把自己蜷起来,像蜗牛躲回自己的壳里一样,似乎这样躺着才让他安心。“Would you mind……?”Sean心领神会地帮他从外套里取出手机放在旁边,然后出了门。

 

 

Mark在他的妻子和商业伙伴离开后待了没多久,吃完饭打点一下网站线上运行数据,前后大概两小时就离开了公司。雨小了些许,他就没有拿伞走了出去。深夜,他回到家中开灯,四下无人的房间被照亮,钥匙扔在客厅桌子上。Mark坐上沙发,突然发现似乎哪里不对劲。

地毯。原本锈红的地毯不翼而飞,取而代之底下光洁的赤白橡地板。当初关于地板和瓷砖他和Eduardo还有过小小的吵闹,他偏向于瓷砖,他的妻子则坚持木地板。“瓷砖一般都比较光滑,万一摔倒,比地板疼多了吧?”Eduardo笑着吻他,“而且我们家族的房子也一直是木地板,Mark。可别把这里弄得像Facebook总部,瓷砖看起来严肃又刻板,这一回你要听我的。”

但其实他选择瓷砖不是因为他的朋友有时吐槽的直男癌晚期审美。木地板,柔和、舒适,是家居的不二选,Mark自己父母家也是地板,之后长时间住过的柯克兰也是。他不喜欢木地板,从来都不喜欢。他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过,在木地板上行走或移动的声音很大,比瓷砖要大得多——不论是赤足还是垫纸,也不论他怎么放轻脚步、小心翼翼,那足音还是令他崩溃地扩散出去。他不喜欢……步步的行动就好像被栓上一个铃铛,稍有举止就在四下里响。Mark从小就不喜欢。他的心理学母亲总说他早熟,小小的就动不动板着脸。他只是讨厌那声音,像脆弱的食草动物在猛兽旁边还浑然不觉地把自己暴露出去,简直愚蠢透顶、愚不可及。这种感觉从未消除过,可能也是他像别人说的,有时极富攻击性的原因。Eduardo在他生命里把这种感觉弱化过,曾经弱化到非常低,尤其是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但是后来他发现并未根除。这个理由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所以他当时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说:“好。”提倡安全第一的Eduardo又铺了地毯,阴差阳错地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在地毯上行走的回音非常小,除非穿皮鞋用力跺脚才会发出明显的声音,其他的基本都不会传出响动。那在住宅处折磨他接近三十年的东西终于从他的生活里销声匿迹。

Mark在那一天心情别样的好。仿佛冬季过去重归丛林的虎狼,他连着三天工作效率高得惊人,更不在意晚上Eduardo向他求多少次饶,最后只能哑着嗓子、咬着枕头哭。羔羊的眼泪只会让他愈加兴奋,Eduardo试图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他撞回去,也把他自己的理智完全击碎。

 

今天他踏进客厅就察觉到以往的那种情绪又回来了。他踩着地板,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甚至已经释怀,但其实根本没有。熟悉的足音回荡在他耳朵里,Mark宛如身处地狱一般脊背僵硬。他沉默了几秒钟,拿起手机拨了联系人为Wardo的号码。

暂时无法接通。

可能是因为开车,在路上不方便接。他挂掉电话,随便挑了桌子上水果篮里的水果剥起来。

下午他离开时地毯还在,所以是这一段时间有人把它拿走的。Mark的脑子里总是晃进Eduardo布满红痕的后背,还有破碎欲诉的眼神,让他不由得深深皱眉。心烦意乱中手下的水果被挖掐出的汁水溅上他的脸,他才看清这是一个橙子。于是他起身走向垃圾桶,准备把手里不成样子的水果扔掉。

他在垃圾桶里看到了Eduardo的杯子。准确地说,是一个杯把断掉的、陶泥制作的杯子。Mark记得,这是他们刚结婚去越南旅游时,在一所大学旁边的陶吧学陶艺时做的。店主是一个年轻人,说去他那里为彼此亲手制作纪念品的大学生情侣不算多,快餐文化的熏陶下如今喜欢这种表达方式的人不多了。他在做杯把的时候是按照Eduardo食指的尺寸做的,成品赠予对方。他收到的杯子一直放在办公室,Eduardo没有做杯把,“你应该喜欢简单的。”他的妻子那时这样说。现在这个他做的杯子杯把断裂,连带着杯身的一点陶泥,让垃圾桶作为衬景再适合不过。Mark不知道杯子是摔成这样还是意外事件,他停顿了一下,把手里捏烂的果肉扔了进去。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他抓起两张抽纸擦了擦手,俯下身拿起手机。

Wardo。

接通时他闻到手心里新鲜橙汁的味道。“Mark。”电话那边的Eduardo似乎呼吸不畅,声音也很低,像扯开的棉絮散在空气里。

 


“也许你说得对,我从一开始就是Facebook的丑闻。”Eduardo没等丈夫回答就径自说起话,他在真正面对Mark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有方寸。“我出轨了,我承认。”夹杂着间断的、艰涩的喘息,他觉得那种窒息感又紧紧地缠上他了。“离婚吧。”

“信号不好吗?你刚才声音太小,家里的地毯是什么时候取走的?”

他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原来因为紧张他把自己的脸颊和话筒贴得太紧,加上气声太过模糊,电话那边听不到也正常。手心冒出一层冷汗,Eduardo深深吸气,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颤抖:“下午,我喝咖啡,杯子断了,洒在地毯上,我叫助理拿去洗。”

实际上这句话就算正常说出来也显得很……不正常,他拿捏不准自己需要用什么语气重复刚才自己想说的内容,他的丈夫又说话了:“信号差到断句。现在已经快凌晨了,你们还有多久结束叙旧?”

合着Mark以为他在和Sean寒暄。Eduardo的右眼皮在那一刻突然连着跳了几下,他听见自己说:“不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讲话多像Mark。

暴君似乎加入了惊讶的情绪:“你夜不归宿。”

“是。”这时候Eduardo的心跳已经没那么快了。

“又一次。”他的丈夫重复着刚才的语气,但明显意味不同。

“我已经成年了,Mark。”他揉着眉心,头依然昏沉。

“我是说,我其实——”我其实很想你,虽然很多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我其实可以去接你,如果你现在太累;我其实很害怕、很害怕,我这么做不是一直心安理得的。Eduardo在心里用自己的话补全了它,但丈夫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我其实并不在意这个。记得明天下班打电话给我。”

这就是婚姻。

他垂下眼睛,一点一点地像蓄积力量那样攥紧了手指。“嗯。拜。”

这一次他没有等Mark收线,直接挂了电话。

婚戒再次硌痛他的手心,因为用力甚至压出一点空隙。Eduardo比结婚时瘦了很多,戒指偶尔只会卡在关节处。他现在记起自己晕倒是在洗完澡后戴上戒指,马上快出去的时候。

真是讽刺。他躺在情人的床上,还在想自己是清白的。

这就是他妈的婚姻。

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他问自己,那种抑郁情绪导致的恶心感又上来了。

 

Sean在外面待了十分钟。他没有偷听的嗜好,更何况Eduardo的声音本就不大,再加上隔音,楼道里一片寂静,他就是想听也听不见。他隐约听到旁边房间女人的shen吟,室内一定是很大声才会传到外面。不过他现在一点心思都没有,满脑子Eduardo方才柔弱又苍白的样子。他记得自己打开了所有灯暖,却害得Eduardo缺氧昏迷。一丝愧疚袭上心头,他推开门进去,看看他的小鹿有没有处理完。

Eduardo凝视着天花板,看上去结束通话很久了。

“打完了?”他诧异地问。

“嗯。”

“这么快。”Sean在他身边坐下,“我原以为——”

“以为我需要多花一点时间说谎么?”唇角嘲弄地弯起,那双鹿眼里并无笑意。“我的丈夫非常信任我。”

他顿了顿打算说些什么,但是看Eduardo又一副灵魂抽空的样子就住了口。这时隔壁女人令人尴尬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没想到这里比楼道听得更清晰。

“大概有五分钟了。”Eduardo的瞳孔慢慢聚焦,仿佛花瓣轻轻拢合。他把视线移向Sean,“你想吗?”

“你不知道你现在身体多虚弱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的Sean眼里几乎闪烁着愤怒,“这是一份羞辱,不仅对我,也是对你。”

“所以你是说,我现在对你没有吸引力。”

“够了,Eduardo。”

“Sean。”Eduardo用尽全力撑起身子,语气冷静,胸口的被子滑下来露出锁骨和肩头,他抬起下巴迎上Sean的目光,所有的胆怯和犹豫一扫而空,眼神一瞬间透出凌厉的味道。“吻我。”

 


 

TBC


我其实很想你,虽然很多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Mark和Eduardo共同的

我其实可以去接你,如果你现在太累——Eduardo希望Mark说的

我其实很害怕、很害怕,我这么做不是一直心安理得的——Eduardo对出轨所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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